严打价格违法 维护“菜篮子”安全——市场监管部门加强社区团购价格监管观察

进货价2.4元的陕西红香酥梨（300g/份），团购价只需0.88元；宣称已降3.39元的山东栖霞红富士（400g/份），实际为当日新品，未有折扣优惠……3月11日，市场监管总局公布5家社区团购企业不正当价格行为案的行政处罚决定，除食享会被罚款50万元之外，橙心优选、多多买菜、美团优选、十荟团被分别处以150万元罚款。

疯狂的社区团购

在去年新冠肺炎疫情背景下，社区团购成为很多小区里男女老少买菜的新方式。限时抢购、红包满减……不到一年的时间里，互联网巨头相继入局社区团购，拼团、秒杀等活动层出不穷，开启“烧钱换市场”的疯狂操作。

市场监管总局调查发现，自2020年9月以来，橙心优选、多多买菜、美团优选、十荟团通过自家买菜App 销售商品时，采取折扣、活动券等补贴形式，以低于成本价格销售商品。

美团优选销售的寿光黄瓜进货价为每份2.15元，售价1.99元。橙心优选销售的板栗（300g/份）进货价为2.5元，秒杀价才0.99元……上述4家企业大量商品销售价格低于进货成本，如计入运营成本，实际销售收入远低于商品成本。

“用这些社区团购平台买菜，就是为了补贴后省下钱。”广州消费者李生说，“可是用了一阵子发现，价格也不便宜多少。”

市场监管总局在调查中还发现，橙心优选、多多买菜、美团优选、十荟团、食享会5家社区团购企业均采用虚假的或者使人误解的标价方式和价格手段方式诱骗消费者。如多多买菜销售的农家杂粮蛋标价17.9元（30枚/盒），划线价55.48元，宣称已降了37.5元，而该商品前7日内分别以13.9元、17.9元、12.86元成交，促销价格为促销活动前7日内最高价格。

由于社区团购企业的快速扩张，管理规则跟不上，消费者对社区团购的投诉量居高不下。截至3月14日上午7时，记者在黑猫投诉上搜索橙心优选，显示2038条结果；搜索多多买菜，显示2801条结果；搜索美团优选，显示889条结果……商品品质不高，逾期不发货，不给退款，均成为消费者投诉的主要问题。

从田间地头的菜农果农，到批发市场里大大小小的商家，再到城市里无数的个体工商户，无数普通人在这个链条上谋生。在社区团购“疯狂补贴”的冲击下，线下零售摊贩的经营状况受到很大影响。

“去年生意不好，社区团购的冲击太大了。我们岁数也大了，弄不成‘团长’，这是我们维持生计的地方。”广州富山肉菜市场一名猪肉摊主说。据介绍，这名摊主去年以来生意受影响很大，经营额下降了一半多。广州馨怡市场一家水果摊铺经营10多年，如今只好挂出“旺铺出租”的牌子。

多管齐下“退烧”

2020年12月22日，市场监管总局联合商务部组织召开规范社区团购秩序行政指导会。市场监管总局相关负责人指出，社区团购存在低价倾销、价格欺诈等问题，强调社区团购企业不得实施低价倾销、价格欺诈不正当价格行为，不得实施虚假宣传、商业诋毁等不正当竞争行为，不得利用数据优势“杀熟”等“九个不得”。

2020年12月中下旬，市场监管总局对橙心优选、多多买菜、美团优选、十荟团、食享会5家社区团购企业立案调查。2021年3月3日，市场监管总局依法对这5家社区团购企业不正当价格行为作出顶格罚款。

“社区团购市场一头连着经济，一头连着民生。”市场监管总局有关司局负责人答记者问时指出，大型互联网平台企业实施“烧钱抢市场、垄断后提价”的不正当竞争模式，容易损害消费者权益。短期看，相关企业竞争前期施行“补贴”策略时消费者确实能以较低价格获得短期实惠。但占领市场后，相关企业很可能大幅抬高价格获取高额垄断利润，严重损害消费者权益。

今年两会期间，全国人大代表、广东国鼎律师事务所主任朱列玉提出类似建议。在朱列玉看来，各家社区团购企业疯狂补贴，看似消费者得到了实惠，但在这种竞争模式下，往往只有一家或几家企业最终胜出，会对中小型经营者的利益造成侵害，最终损害每一个普通消费者的利益。“一旦行业洗牌完成，新的行业巨头产生，占据垄断地位的企业便会开始收割成果——到时候价格甚至会大幅上涨。”朱列玉说。

武汉大学法学院经济法教研室主任、教授孙晋表示，价格是交易中最直观的参考指标，是能否交易成功的重要影响因素。5家社区团购企业在资本、流量加持下，低于成本价销售，主观上以“排挤竞争对手或独占市场”为目的，客观上造成“扰乱正常生产经营秩序，损害国家利益或其他经营者合法权益”的结果，其抢占市场目的自不待言。孙晋进一步指出，在市场监管总局组织召开规范社区团购秩序行政指导会后，5家社区团购企业仍不及时整改，客观上对农贸市场、集贸市场和小商贩的正常经营活动造成较大冲击。市场监管总局适用《价格法》对其作出顶格处罚依法有据。

“保市场主体就是保就业。”截至2020年3月15日，我国实有各类市场主体1.25亿户，其中个体工商户8353万户。这8353万户个体工商户带动了超过2亿人的就业。

朱列玉表示，线下社区经济由市场自发形成，市场主体大多是个体工商户，经营者多为农民、社区群众，风险承受力较低，受困于年龄、文化程度等因素无法快速转换角色从事其他行业。

“巨额补贴下的社区团购剥夺了这些从业者赖以生存的谋生手段，低收入群众也将丧失线下经营低门槛创业致富的渠道，部分刚刚脱贫的群体极可能因此再度返贫，导致失业人数增加，影响社会稳定。”朱列玉说。

围绕消费者对社区团购投诉多的问题，北京国标律师事务所主任姚克枫告诉记者：“正常情况下，企业对消费者投诉应建立专门的解决渠道，但如果平台自身监管不力，解决消费者投诉的力度就跟不上。即使经过整改，社区团购企业很多维护消费者权益的漏洞也没有补上。”

共促健康发展

在资本的“跑马圈地”下，中国生鲜电商市场交易规模不断膨胀。凯度咨询数据显示，2020年我国社区团购市场规模测算达890亿元，同比增长78%。据预测，2021年社区团购市场规模将达1210亿元，同比增长36%。未来，社区团购有望攀升至万亿元市场规模。

今年《政府工作报告》指出，国家支持平台企业创新发展、增强国际竞争力，同时要依法规范发展，健全数字规则。强化反垄断和防止资本无序扩张，坚决维护公平竞争市场环境。

对于社区团购行业未来的发展，今年两会上，有人大代表建议，对社区团购必须严格纳入监管，尤其要关注用户的资金安全。对平台经济从业者的全面发展要有机制保障。

“要竞争就应当是公平的竞争，就必须有监管。管出公平、管出公正，这样才能让市场主体显示真正的创造力。”围绕加强社区团购监管，市场监管总局有关负责人指出，将积极回应社会关切，加强调查研究，研判社区团购市场动态，针对低价倾销、不正当竞争等问题，创新监管方式，加大执法办案力度，依法规范社区团购市场秩序，切实维护其他经营者正当利益和人民群众合法权益，营造公平有序的市场环境。

专家表示，除了加强监管，社区团购企业加强自身管理、依法诚信经营更为重要。中南财经政法大学数字经济研究院执行院长盘和林认为，社区团购行业未来的竞争不在于价格，而在于商品和服务的品质。“只靠烧钱是不可持续的，行业形成早期可以用这种方式拓展市场，但这会带来很大的资金压力。”盘和林表示，社区团购企业需要构建自己成熟的网络和强大的运营能力，才会真正存活下来。

中国电子商务研究中心网络零售部主任莫岱青指出，对于社区团购企业来说，有保证的供应链渠道，发力高质量资源配置，才能让消费者买到高性价比的商品。同时，众多社区团购企业在产品种类、服务体验以及配送方面的特点并不突出，并且始终处于烧钱培养市场和消费习性的阶段，这种没有形成核心竞争力的模式，无法持久延续。

“没有公平，竞争就不可能持续，就不可能展现更强的活力。”掌握着海量数据、先进算法的互联网巨头，理应在科技创新上有更多作为，用优质的产品和服务换消费者的口碑。民生牵着民心。公平竞争市场环境需要监管部门、企业、消费者各方共同维护，只有各方凝心聚力，推进社会共治，才能规范社区团购的健康发展，提振消费信心，促进放心消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