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踪空壳奶粉

[主持人] 共同打造有质量的生活，这里是每周质量报告，大家好。中老年奶粉是根据中老年这一类特殊人群的营养需要设计的，这些产品强化了维生素和微量元素的配比，具有保健作用，所以产品的各项指标必须符合配方要求，否则会直接影响人体健康。内蒙古一位老人在喝了一种奶粉出现呕吐等症状之后，她觉得扔了可惜，想把剩下的奶粉喂羊，结果有人告诉她，羊也不要喂了。这种奶粉究竟怎么了？

这里是内蒙古清水河县长沟门村，村里59岁的高存娥老人这些天在食用过一种标称为东方牌的奶粉后，身体出现了不适。

消费者高存娥：喝了就恶心，呕吐。

由于老人身体不好，今年4月孝顺的儿媳妇为她购买了五袋奶粉，其中三袋就是东方牌。

记者：为什么给婆婆买奶粉呢？

高存娥的儿媳妇：奶粉不是有营养嘛。就是为营养。

记者：为什么选择东方牌的？

高存娥的儿媳妇：不是中老年(奶粉)嘛写的是，反正是中老年喝的奶粉。

高存娥老人过去也常喝奶粉，为什么唯有这次喝了却恶心腹泻呢？高存娥老人不清楚其中的原因，但是她说儿媳妇买的两种奶粉无论是冲泡前后的外观还是口感都不一样。

消费者高存娥：那两袋有牛的(合格产品)，喝上好，沏起来白呼呼的很稠，那个(外包装上)有人的(东方牌的)沏出来是灰监色的，像泔水汤。

几乎就在高存娥老人感到疑惑的同时，内蒙古食品药品监督管理部门在食品安全调查与评价工作中发现，东方牌劣质奶粉质量严重不合格，在随后进行的全面排查中，执法人员告诉高存娥老人，东方牌奶粉不能食用。

消费者高存娥：告诉我别喝了，那个奶粉喝上没营养。我说那就喂羊羔，(他们说)羊羔也不要喂了。

是什么样的奶粉，连喂羊的价值都没有呢？记者来到曾经受内蒙古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的委托检验过东方牌奶粉三个系列产品的内蒙古产品质量检验所。

内蒙古产品质量监督检验所食品检验中心主任高昌盛：检测的依据是根据国家的检验方法标准5413.1-1997方法进行检测的，检测的结果分别是含量是百分之0.27、0.29和0.42，它这个产品外包装上明示的蛋白质含量应该是12%到16%。

在我国内蒙古地区的草原上牛羊吃的野生干草的蛋白质含量都在6%以上。与蛋白质含量最高的劣质奶粉相比也要高出14倍。

2004年5月，阜阳市229名婴儿因食用蛋白质营养不足的奶粉导致营养不良，其中死亡12人。

事件发生后，阜阳市查获55种不合格奶粉，共10多万袋。仅仅一个月之后，湖南省衡阳市又查封蛋白质含量不足的奶粉近五万袋。

时隔一年，也就是2005年，株洲再现因食用蛋白质含量严重不足的婴儿奶粉导致"大头娃娃"的事件。

呼和浩特市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局长孙炜东：阜阳劣质奶粉事件是2004年发生的，那么在2006年我们又查到劣质奶粉，说明在奶制品的市场它确实是有问题。

与此同时，内蒙古药检所对东方牌劣质奶粉进行了进一步的全面检测，结果有了更加令人震惊的结论，部分产品中砷含量超过了国家标准十倍。而砷超标可以引起皮肤癌、肺癌以及各种内脏肿瘤和白血病等。这也就是说，东方牌劣质奶粉是2004年以来被检出问题最严重的劣质奶粉。

这些东方牌奶粉分为"脑白金加锌补钙奶粉""高钙中老年奶粉"和"全脂中老年补钙奶粉"三种，外包装都注明了"中老年专用"字样，配料表中标称，主要配料是鲜牛奶、乳酸钙、多种维生素和微量元素。这些外表光鲜，质量低下的奶粉还注明产品等级是特级。

[主持人] 我们可以看到，这些东方牌奶粉的外包装上都注明了全脂中老年补钙奶粉，还有专门为中老年人设计制作的字样，配料表中也明确注明主要配料是鲜牛奶、营养钙，还有维生素和多种微量元素等等，这种外表看着精美，配料表写得也很扎实的奶粉，原来是一个绣花枕头，这种连羊都不能喂的奶粉到底是哪家厂生产的呢？

记者试着与包装袋上的电话号码进行联系。

[现场声] 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接着，按照奶粉上"内蒙古伊穆河乳业与广饶东方乳业有限公司联合出品"的信息。记者致电内蒙古相关部门，试图找到"内蒙古伊穆河乳业"。

内蒙古自治区工商局呼格吉乐图：通过我们企业监督管理处的网络核查，没有内蒙古伊穆河乳业有限公司这个企业。

记者注意到，东方牌奶粉的外包装上关于广饶的信息似乎更多一些。

内蒙古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局长郝富：东方牌劣质奶粉标识上产地是山东广饶，生产企业是广饶东方乳业有限责任公司，生产时间是从2005年元月到2006年5月。

按照奶粉上的地址，记者来到了山东广饶，在广饶乐亭立交桥西一公里的地方，记者只看到一片绿地。原来这里经历过一次拆迁。

山东广饶县工商局公平交易局局长田敬军：这就是2002年8月份东方乳业有限公司的注册地址，2003年6月份已经被拆迁，现在我们看到的已成为一片绿地了。

看来，记者并没有找错地址，接下来记者在当地工商部门了解到了广饶东方乳业有限责任公司的信息。

山东广饶县工商局副局长李永福：广饶县东方乳业有限公司，在2002年8月2号到我们广饶县工商局登记计划申请注册的。经过法定书式材料审查，材料齐全，于8月5号我们办理的登记营业执照，因为它没按期参加年检，05年我们吊销了营业执照。

从东方乳业有限公司的注册材料中可以看到，企业的两位股东分别是一位女性许某和内蒙古一位叫段可强的人，然而公司的注册手续显示，这两位股东把公司的注册权和经营权全都交给了许某的丈夫孙津然。山东有关部门对孙津然先后进行了3次行政询问，孙津然都声称，企业早已停产。

山东广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副局长纪东联：我们组织有关部门对他的生产地点和居住的地方进行的核实和核查，初步的情况没有生产过东方牌奶粉。

山东广饶的调查中断了。记者和调查组又回到了内蒙古，从销售渠道着手查起。

呼和浩特市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局长孙炜东：据清水河县销售奶粉的四家业主反应，他们的货是从呼市有个外号叫王老大这样一个人的手里供的货。当时王老大的电话已经停机了，他提供的地址都是假的，根据销售人外号王老大这一唯一线索，内蒙古由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公安、工商等部门组成的专案组在呼和浩特市的食品批发市场内开始了大海捞针般的秘密调查。调查的第二天。在这个金峰市场的瑞康盛配送中心，发现一个叫王志义的人，外号叫王老大。

几经周折之后，专案组终于控制了这个王志义。王志义交待，他就是王老大。

王志义交待，为了逃避追查，他用送货上门、现金结算、不留真实联系方式的手段，在内蒙古推销东方牌劣质奶粉。

王志义：我进了30件奶粉，每件24袋。我卖到了呼市的周边。

记者：你在推销产品的过程当中，留过真实的姓名吗？

王志义：没有。

在王志义承认销售劣质奶粉的同时，他还拿出了东方牌奶粉的全套销售手续的复印件，其中包括标称还在有效期内的"广饶东方乳业有限公司营业执照，卫生许可证以及产品质量检验报告单。"就在调查人员打算核实这些手续的真假和来源的时候，王志义又提供了更为直接的另一线索。

记者：东方牌奶粉是从什么地方进的？

王志义：从河北省霸州市胜芳镇，它那不是有个糖酒批发市场吗？在那进的。

王志义：我觉得它这个价位挺便宜的。

记者：多少钱一袋？

王志义：它进价一件是90，24袋。

记者：比别的品牌能便宜多少？

王志义：便宜，按进价的话，便宜个两块多钱嘛。

记者：是每袋便宜两块多钱？

王志义：对，每袋。

根据王志义的指认，内蒙古药监和公安部门组成的联合调查组迅速赶往河北霸州胜芳镇，向内蒙古王志义供货的批发市场，王志义指认这就是为他供货的刘俊玲批发市场，但是这个刘俊玲并没有把货摆在柜台上。最后，联合调查组在刘俊玲的仓库中查获了"东方"牌劣质奶粉49袋。

记者：销往内蒙古的这些东方牌奶粉是你提供的吗？

刘俊玲：是我提供的。

记者：一共提供了多少？

刘俊玲：30件。

在刘俊玲的仓库里存有59箱"东方"牌葡萄糖粉和91箱宝元牌奶粉。这些宝元牌奶粉的外包装比东方牌的更加精美，标称源自完达山草原，使用优质纯鲜牛初乳。包含天然免疫球蛋白，锌、铁、钙甚至脑黄金。标称的蛋白质指标高达14%以上。饮用人群也扩大为适合各年龄人士。

很快对这些宝元牌奶粉的检测结果表明，宝元牌奶粉指标与东方牌劣质奶粉指标相近，同样是空壳劣质奶粉。而所谓的"东方"牌葡萄糖粉，成分根本不是葡萄糖。

销售这些假货的刘俊玲批发部，没有执照，没有台帐，长期涉嫌销售伪劣产品。

呼和浩特市玉泉公安分局侦察员郅文刚：她开了一个批发部，她也不出去，全国各地的人来这里进货，进货其中就有咱们呼和浩特市这里的王老大到这里进货。

此时刘俊玲已经对销售假货的事实供认不讳，但是她却不肯讲出假货的来源。

通过外围调查了解到刘俊玲还有一个叫米建成的合伙人，主要负责外围进货，但是案发后他已潜逃了。

在河北警方的帮助下，几经努力终于将米建成抓获。他交待他与刘俊玲所经销的所有劣质奶粉都来自他一个生意上的长期合作伙伴。

记者：你怎么认识给你供应奶粉的人？

米建成：那是2002年，他上市场推销糖块，认识他的。

记者：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卖他的奶粉呢？

米建成：不是2003年底就是2004年初。

记者：第一批货卖了多少？

米建成：第一批货他给我送了50箱。

记者：什么时候开始卖这个宝元牌的奶粉的？

米建成：2004年底吧。

记者：他叫什么名字？

米建成：他叫孙利波。

[主持人] 整个调查一波三折，复杂而艰巨，但总算是有了些眉目。刚才米建成说他是从一个叫孙利波的人手里买到宝元牌奶粉的，可调查人员发现奶粉外包装上标着的生产企业也是东方乳业，负责人是孙津然，既然都是东方乳业，那么这个孙津然和孙利波之间会不会有某种联系？

调查组把河北的批发商米建成带到了山东进行了指认。两人见面后，孙津然终于停止了抵赖。他交待，孙利波是他在销售假奶粉过程中采用的化名。看到狡辩已经没有意义，孙津然指认造假现场就在他的家里。

记者：你做奶粉的原料有哪几种？

孙津然：有麦芽糊精和奶粉，兑起来，别的没有东西

记者：怎么兑？具体的过程给我们讲讲

孙津然：用麦芽糊精加少量的奶粉

记者：少量是多大的比例？

孙津然：20%的奶粉，80%的糊精。

记者：兑的过程呢？

孙津然：就是用耙子倒进去掺匀。

记者：怎么掺？

孙津然：拿个板刷一下，刷匀了就行了。

记者：然后呢？

孙津然：然后从这个秤上直接称，封起口就完事了。

这些就是孙津然制造假奶粉的全部工具。

记者：做一袋奶粉需多长时间？

孙津然：一分钟干一两袋。

记者：那一天能干多少？

孙津然：一天干十来件。

记者：平时都谁做？

孙津然：我自己做的。

记者：都是你自己做的？

孙津然：嗯。

记者：你最多的时候，你这个屋里做了多少奶粉？

孙津然：最多的时候做了200件。

记者：最多的时候做过200件？

孙津然：嗯。

记者：一次？

孙津然：嗯。

虽然生产工具很简单，但是孙津然仍然具备每天生产20箱左右劣质奶粉的生产能力，为了促进销售，孙津然刻意在外包装上伪造了内蒙古伊穆河乳业，黑龙江三联乳业的企业名称，在精心设计外包装的同时，孙津然对生产劣质奶粉的配方也进行了反复试验。

记者：你是怎么定下来用80%的麦芽糊精加20%的奶粉的比例。

孙津然：冲了冲看看。

记者：试验过？

孙津然：嗯。

记者：试验过几遍？

孙津然：大约7、8遍。

记者：最后定20%。

孙津然：嗯。

记者：那更少一点不行吗？

孙津然：再少跟清水一样。

记者：也试过？

孙津然：嗯。

麦芽糊精，一种价格低廉的淀粉水解物质，可用于食品基料。由于其易溶于水，且成白色粉末状，与奶粉外观相似，所以常被用于冒充奶粉。

孙津然生产的劣质奶粉出厂时每吨价格为6250元。而合格的奶粉价格都在每吨一万四千元以上。利用奶粉与麦芽糊精每吨高达11300元的差价。孙津然用勾兑的方法每制售一吨劣质奶粉可以得到非法收入1290元。

初步调查证实，孙津然自2003年初到2006年1月份一直生产销售劣质奶粉。然后通过河北胜芳米建成、刘俊玲代理销售外，或直接销售到山东莱西等地。河北米建成、刘俊玲批发部再将劣质奶粉批发到河北、内蒙古、新疆等地。

孙津然在申请执照时采用了欺骗手段，他先是盗用了妻子许某的身份证，伪称许某是两个股东之一，然后虚构了段可强这个人，并伪造了段可强的身份证，接着孙津然又伪造了经营委托书，他自己则以被委托人的身份经营所谓东方乳业有限公司，当孙津然开始制售劣质奶粉时，为了逃避有关部门的打击，他还伪造了奶粉检验报告，为了使制假行为不易暴露，孙津然精心选择了销售对像。

问：你为什么要选择做中老年奶粉？

孙津然：因为我知道这个奶粉质量不太合格，做小孩喝的不行，做中老年人喝的，就是说他不完全依靠奶粉，小孩喝的是完全依靠奶粉，就是这些。

事实上，真正的中老年奶粉应该是根据中老年这一类特殊人群的全面营养需要所设计的产品。食用了像东方牌劣质奶粉这样的空壳奶粉会导致营养控制失衡从而对中老年人的身体健康造成严重的危害。

在发现劣质奶粉之初，国家药监局立即要求全国紧急核查，并要求内蒙古方面全力追查，目前已查获东方牌和宝元牌两个品牌十个品种的劣质奶粉2万多袋，全国范围内的核查仍在继续。

[主持人] 在查获了这2万多袋劣质奶粉后，内蒙古药监局调查组经过多方调查，又证实了这些劣质奶粉的原料，麦芽糊精和全脂奶粉也都是劣质产品。国家药监局有关负责人表示将对这一事件继续追查，我们栏目对这一事件的进展也会继续关注。好今天的节目就是这些，如果您有好的新闻线索，请给我们发短信，移动、联通、小灵通用户可以发短信到9999866。共同打造有质量的生活，这里是每周质量报告，下周同一时间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