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居民膳食营养状况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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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失衡的菜篮子

主持人：今天的中国居民膳食营养状况调查，我们一起来说说蔬菜水果。蔬菜水果含有丰富的营养素和膳食纤维，对维持人体健康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我们传统的饮食结构是以植物性食物为主，传统的膳食观念也是以菜为主，以肉为辅。可这些年，我国居民膳食结构的平衡正逐渐被打破，有一个统计显示，最近10年，蔬菜水果的人均摄入量减少了近三分之一。失衡的菜篮子给我们的健康埋下了隐患，来看看记者的调查。

日前，记者从北京多家医院了解到，来医院就诊的癌症患者中，大肠癌患者的比例连年增多，目前大肠癌已经是北京市发病率上升最快的癌症之一，成为继胃癌、肺癌之后的“癌老三”。这种现象引起了肿瘤专家的担忧和重视。

张联，北京市肿瘤防治研究所 营养与肿瘤研究室主任。常年致力于肿瘤预防的科研工作。

北京市肿瘤防治研究所 营养与肿瘤研究室主任 张联：在六七十年代的时候，全世界大肠癌都排在第六位、第七位。

记者：发病率？

张主任：发病率和死亡率都排在第六位。因为发病很快就死亡了，所以时间不会很长的。但是随着这个全世界的这个经济的发展、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大肠癌（发病率）在逐步的提高，等到90年代就提高到第5位，到现在2000年以后，有的国家大肠癌（发病率）已经提到第3位了，大概现在还在第三位第四位的水平上。

大肠癌，结肠癌和直肠癌的总称，死亡率较高，是常见的消化道恶性肿瘤之一。

据专家介绍，不仅北京，我国其他很多省市大肠癌的发病率也都呈迅速上升趋势，在上海、浙江等地，大肠癌甚至跃居癌症肿瘤的第二位。医学研究表明，除去遗传因素，大肠癌的发生与饮食结构有直接关系。

北京市肿瘤防治研究所 营养与肿瘤研究室主任 张联：大肠癌可以看成一种富贵病，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越是大城市，这种大肠癌的发生率，要比农村要高得多。它是明显和环境因素，特别和咱们讲到的饮食因素有很大的关系。

流行病学的大量研究结果显示，人体如果长期摄入高脂肪、低膳食纤维的食物，容易促成肠道内致癌物的生成和发展。而预防大肠癌的关键，就是摄入足够的膳食纤维。

北京市肿瘤防治研究所 营养与肿瘤研究室主任 张联：膳食纤维它的好处就是改善你的胃肠道功能，促进你的排泄，减少你的这个，可能食物里有毒有害的物质，对肠道的刺激。另外能让你规律化的排便，也是对促进新陈代谢有很多好处的。

记者：那我们哪些食物是含膳食纤维最多的？

张联：含膳食纤维多的食物，就是大量的蔬菜和水果。

蔬菜、水果中包含大量维生素、膳食纤维、矿物质、植物化学物质，是人体正常活动必不可少的营养来源。

专家指出，大肠癌的高发是个显著信号，表明我国越来越多的居民新鲜果蔬摄入不足，体内膳食纤维过少，膳食结构出现了失衡。而这种失衡，还将带来更多的健康问题。

专家：估计一下，自己一般一天平均能吃到几种蔬菜？只吃到3种以下蔬菜的每天，这样的，请举下手。我们再看水果，每天吃水果是3种以下，1种以上的，请举手，这个层次的最多。

这是一个有上千户家庭的社区，中国营养学会的专家为居民举办了营养讲座，通过专家现场的调查，记者发现，这个社区有三分之二的家庭每天对新鲜果蔬的摄入量都要少于对肉类、主食等其他食物的摄入量。有的家庭甚至全天都不吃蔬菜和水果。

居民：水果呀，买了我就吃，没有买，我就不吃。

专家：哦这样，那蔬菜呢？

居民：蔬菜也是大概就买一种，然后炒了就中午吃，晚上吃。

记者在专家的指导下，随机选择了五个家庭，对他们进行为期一周的观察。通过对回收上来的食谱仔细分析，专家发现问题更为明显。

贾建斌，中国营养学会常务副秘书长。对社区公共营养问题有深入的研究。

中国营养学会常务副秘书长 贾建斌：这五户家庭的膳食结构可以看出来，还是动物性食物吃的太多了，然后水果、蔬菜摄入量都不足。只有一户的水果蔬菜的摄入量还算可以，其他的（家庭）都是远远不够的。

食谱显示，抽样家庭的水果摄入量尤其不足，有的家庭甚至一周只吃一两次水果。

中国营养学会常务副秘书长 贾建斌：周四就没有水果，周五也没有水果，周六也没有水果，然后周日呢有一个红薯，也不是水果，等于也没有水果。

记者进而在北京、天津、上海的餐饮饭店展开调查，发现几乎每张餐桌上，素菜的数量都明显少于荤菜。很多消费者都表示，点菜时通常更偏爱荤菜。

消费者：我经常会点一些肉菜比较多一些。

记者：比素菜多？

消费者：对，比素菜多。

记者：为什么呢？

消费者：蔬菜我一般都不怎么爱吃，但是吃的话只是吃那么一两种，就是西兰花、芥兰还偶尔吃一点。

记者：别的你都不吃？

消费者：别的不吃。

相比之下，素菜受到了冷落，例如这张菜单上荤菜占到了80%，而素菜成了点缀。

饭店厨师长：纯的荤菜呢，像这个四喜丸子、肘子、桂鱼、大虾、香酥鸭子、葱烧海参，这都应该算是纯荤的菜了。铁板牛柳里头配的洋葱，这里的栗子鸡丁有青椒丁，有栗子，白芍芥兰是纯素菜。

记者又来到一家日客流量近千人的饭店，饭店负责人介绍，每天购进蔬菜150千克。记者对点菜单进行统计后，发现素菜的比例只占30%左右。通过计算，来这个饭店就餐的顾客人均摄入蔬菜还不足50克。而饭店在餐后赠送顾客的水果，大概也只有这样一小盘。

记者：大概重量有多少，像这样一盘水果？

服务员：大概有三两左右重。

在对几个城市的社区和饭店调查后，记者发现，大部分居民对蔬菜水果的消费量和摄入量都要远远低于肉类、谷物等其他食物。这个结论得到了相关部门的印证，来自中国营养学会的数据表明，近10年间，我国蔬菜和水果的人均日摄入量减少了100克左右，并呈不断下降趋势。目前蔬菜的人均日摄入量为276克，水果更少，仅为45克。而这个数字，远远不能达到人体正常需要的标准。

张平平，世界卫生组织驻中国代表处营养与食品安全专家。

世界卫生组织驻中国代表处 张平平：那从世界卫生组织角度来推荐的标准呢，是每个人每天最少要吃（果蔬）400克左右。而且还不包括像土豆这样根茎类作物。

不仅摄入量不足，记者进一步调查发现，我国居民对蔬菜水果种类的选择也过于单一。

蔬菜摊主：在这买菜的就是这附近的居民，大部分我都认识。他们买菜就是固定的一两样。

记者：那您家吃蔬菜种类多吗？

消费者：不是特别多。因为这真的是按习惯，你知道嘛，尤其是绿色带叶的，其实吃的不是特别多。

专家指出，不同种类的蔬菜水果，营养价值也相差很大，如果选择过于单一，可能造成重要营养素的缺失。

世界卫生组织驻中国代表处 张平平：比如说我们推荐至少要5种，每天至少要5种，因为蔬菜水果呢，可以给提供丰富的这个维生素，矿物质，还有这膳食纤维。从我们这研究表明呢，就全球大概有270万的死亡是归结于缺乏这个蔬菜和水果的这个食用。

问题不仅如此，记者从中国营养学会得知，在蔬菜水果摄入量逐年减少的同时，我国居民对肉类、油脂类食物的摄入量却连年攀升，已经超出人体需要标准的两倍还多。这一多一少的变化，为居民健康带来的问题已经不止大肠癌等消化道类疾病，还有很多意想不到的隐患。

2008年10月，中国营养学大会在北京举行，会议公布的一组数据引起记者注意。

1982 1992 2002

视黄醇当量 653.9 476.0 469.2

抗坏血酸（mg） 129.4 100.2 88.4

数据显示，从1982年到2002年，我国居民对视黄醇和抗坏血酸的摄入量，有大幅度的下降，而这种下降是由于蔬菜水果的摄入量减少引起的。

视黄醇：即维生素A，是维持视觉功能，促进儿童生长发育，增强人体免疫力的重要营养物质。每年全球有将近200万人因为缺乏维生素A而失明甚至死亡。

记者从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了解到，我国是世界上缺乏维生素A最严重的国家之一，实际摄入量仅为需要量的一半，尤其是儿童群体，10%都患有维生素A 缺乏症，导致呼吸道和消化道疾病发病率升高，而这两种疾病，也是儿童死亡的主要原因。目前，我国居民有60%的维生素A都来源于蔬菜，如果蔬菜摄入量继续下降，维生素A缺乏的状况将更加恶化，直接影响国民素质的提升。

同样，抗坏血酸的连年走低，也让专家感到担忧。

抗坏血酸，即维生素C，是人体需要量最大的水溶性维生素，主要存在于水果、蔬菜当中。对增强人体免疫力，促进营养物质的代谢及利用，有重要作用。

记者在海军总医院了解到，由于维生素C摄入不足引起的疾病，在这里比较常见。

中国人民解放军海军总医院营养科 赵敏：我们观察的海员中，由于长期吃罐头食品，摄入的蔬菜水果不足，如果海员吃不到蔬菜水果的话，最主要的缺乏就是维生素C的缺乏，而维生素C的缺乏是和铁的吸收相联系的，因为一种维生素的缺乏会影响其他营养素的缺乏。在维生素C缺乏的时候就会影响铁的转运。

由于维生素C可以使难以吸收的三价铁还原成二价铁，促进人体对铁的吸收和利用，因此一旦缺乏，就可能造成缺铁性贫血。目前，我国的贫血患病率在世界范围内仍属于较高水平，如果蔬菜水果摄入量减少，维生素C供给不足，将会加剧贫血率的上升。

不仅如此，记者进一步了解到，伴随蔬菜水果摄入量减少而来的，还有我国肥胖率的迅速上升。

中国营养学会常务副秘书长 贾建斌 ：本身像水果、蔬菜里边90%，包括80%都是水分，水是没有能量的，所以它的总能量肯定要低。而那个肉，像蛋白质能量是四千卡，里面的脂肪或者瘦肉里也有脂肪能量是九千卡，那你这么一比，它哪有那么大的水分啊，所以它肯定总能量要高，这是显而易见的。

因此，在食物总摄入量不变的情况下，蔬菜水果的摄入量越低，总能量就越高，肥胖发生的可能性就越大。目前居民餐桌上动物性食物逐渐超过植物性食物成为主角，在这种不良膳食模式下，短短10年间，我国超重和肥胖人数就上涨了一倍，达到2亿6千万，因此而引发的慢性病死亡人数已占到总死亡人数的80%。这严重影响了我国劳动力人口的素质，影响了国民经济的正常发展。

中国营养学会副理事长 程义勇：使我们国家的已经得到培养的，已经特别是智力水平已经很高的，就是在智力方面水平已经很高的这样的人群，生病影响了他们的工作能力。这样的话对我们国民经济的影响也是一个严重的损失。

为了引导居民摄入足够的蔬菜水果，中国营养学会推出了《中国居民平衡膳食宝塔》，宝塔建议，每人每天应摄入蔬菜300至500克，摄入水果200至400克。记者体验后发现，这个标准似乎并不难以达到。

记者：300克有多少？

蔬菜摊主：像这一个西红柿差不多就有300g。

记者：一个西红柿就够了？

蔬菜摊主：对，你看，这就310克了。

记者：这都超了，那500克能有多少？

蔬菜摊主：你看再加上一个小西红柿就到535克了。两个西红柿就超了。500g不多，这一个茄子还500多克呢，一个茄子还545克呢。

记者：哦，一个茄子都一斤多了。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像这样一天吃一个西红柿或一个茄子就能满足的的摄入量，我国居民人均都没有达到，尤其是水果，实际人均摄入量45克，仅为建议量的十分之一。甚至连营养专家也无法严格达标。

中国营养学会常务副秘书长 贾建斌：我本人有时候也吃不够，实在说，尤其水果，有时候也吃不够。

专家指出，随着现代生活节奏的不断加快，城市居民在膳食营养方面感到力不从心。很多消费者也表示，在忙碌的工作生活中，想顿顿吃得健康不容易。然而，记者从中又发现了新的问题。

消费者：像我们这工作经常出差，吃水果的时候比较少，所以说家里就买了好多维生素含片，放家里，出门时就放身上带点，随时补充一点身体需要的维生素。

记者发现，很多居民为了弥补蔬菜水果摄入的不足，大量服用复合维生素药片，有人甚至完全用药片代替新鲜果蔬。事实上，新鲜果蔬中除了维生素还有大量人工无法合成的营养物质。

中国营养学会常务副秘书长 贾建斌：水果、蔬菜当中，还有许多生物活性物质，比如说多酚类的，黄酮类的，花青素类的等等。它们都对预防慢性疾病有积极的作用。

最新数据显示, 近年来复合维生素药片的销量增速惊人，年销售额仅次于感冒药。在上海地区，复合维生素的零售额在所有药品中的比例竟然高达40%。有实验证明，复合维生素主要是针对儿童、孕妇等特殊人群，如果普通人盲目大量服用，一旦超过安全的阈值就可能产生中毒，带来骨质疏松，肾功能受损等严重后果。

中国营养学会常务副秘书长 贾建斌：第一位，还是希望通过膳食，平衡膳食来解决营养均衡的问题，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要出一个中国居民膳食指南，而不出一个吃药片指南。

问题不仅如此，记者在调查中发现，还有很多居民缺乏足够的健康意识，养成了不爱吃蔬菜的挑食习惯。

消费者：你像那个小白菜、菠菜，还有莴笋，我们儿子都不接受。现在反正家家都一样，都这一个儿子。

记者：选择的这个标准是口味？

消费者：不是，就是吃习惯了。你像菜花，白菜花基本上就不吃。

而不管是用维生素片代替新鲜果蔬，还是挑食习惯的养成，其背后的根本原因还是很多居民缺乏足够的营养知识，导致了营养误区的出现。针对这些营养误区，以及居民菜篮子失衡的现状，我国相关部门也开始采取措施。中国营养学会日前发起了“平衡膳食中国行”活动，在全国范围内开展营养讲座，推广膳食宝塔，帮助居民搭建起合理的膳食结构。

中国营养学会理事长 葛可佑：如果我们现在及时进行干预，及时给予指导，及时宣传这些正确的知识，那么为大家掌握，为大家所采信，为大家贯彻到行动中去的话，那么这个影响是会非常长远的。

此外，教育部门也意识到对孩子进行健康教育的必要性，在一些试点学校为学生建立起营养档案，指导和监督一日三餐，帮助孩子从小就养成平衡膳食的习惯。

记者：每天吃的饭，三餐都要记录？

校医：是，每天吃的，每三餐的食量跟内容都要把它记录下来，我们再给他批改。凡是吃了那个饮料的，哪怕是一杯可乐，他也要写下来，白开水这些，喝的饮料都把它写下来。

而这样做的结果显示，接受指导的学生整体健康素养得到提高，挑食的情况也大有改观。

中国营养学会秘书长 翟凤英：这样呢，从孩子抓起，一代一代地改善下去，我们中国的营养的改善，平衡膳食才能达到目的，因为这个饮食习惯形成了很难改变。所以如果指望在老年人里面改变很大是不太可能的。

据世界卫生组织介绍，蔬菜水果摄入量不足的情况并非我国独有，事实上，世界上大多数国家都存在类似的问题，很多国家也纷纷出台了对策。

世界卫生组织驻中国代表处 张平平：2004年的9月份，在日本召开了首届世界卫生组织和粮农组织蔬菜水果与健康的一个会议。那么在这个会议上呢，就制定了一个行动框架。来采取一些措施，如何增加蔬菜水果的产量，如何使这个蔬菜水果的这个获得性和可及性更加提高。如何鼓励人们更多地来消费这个蔬菜和水果，产生了一系列建议，这样的话可以大大促进慢性病的降低。

英国卫生部则在今年11月投入4亿英镑，在全国发起“改变生活”运动，提出了“优质饮食、积极运动、健康生活”的口号，向英国家庭推广多吃果蔬的健康理念。英国的一些中小学校也开始采取措施，对多吃蔬菜水果的孩子进行物质奖励。

科学研究已经证明，蔬菜水果是最佳防癌食物。我国曾经是世界上植物性食物消费最多的国家，传统的膳食结构正是以植物性食物为主、动物性食物为辅，西方营养专家一度把我国奉为健康营养模式的榜样。现在，随着这种膳食结构的失衡，很多以往想不到的健康问题也随之出现。相关部门表示，今后很长一段时期的工作重点，就是努力发动每一个家庭和个人，增加植物性食物的摄入，科学搭配饮食，使居民重新拥有一个平衡健康的菜篮子。

主持人： 我们常说膳食平衡，关键在于平衡二字，一旦膳食结构失衡，就会给健康安全留下隐患。俗话说的“三天不吃青，眼睛冒金星”，也就是这个道理。树立科学、平衡的膳食理念，养成科学、平衡的膳食习惯，适度增加植物性食物的摄入，不仅仅关系到每个家庭菜篮子的平衡，更关系到国民的身体素质的提升。

在下周的每周质量报告当中，我们还会和您一起继续关注中国居民膳食营养状况调查系列报道。